【彭博】— 中國經濟前景是黯淡的。出口低迷，製造業放緩，房地產市場滑坡抑制消費支出。青年失業率飆升，而現在，就連高收入專業人士也感受到了壓力。
記者採訪了中國五個大城市裡20位上過大學的人士，看到中國中產甚至上層社會 —— 全球品牌瞄準的消費主力 —— 正在縮減開支。
無一例外，這20人都表示，自己正在限制非必要支出，推遲購買房屋和汽車等大件，多存點錢。對飯碗的憂患意識很強。送孩子出國深造的想法也退居二線。
這是個小樣本，但如果以小見大，它意味著全球第二大經濟體未來幾年的道路或很顛簸。可以說，這些來自北京、上海、廣州、深圳和杭州的管理人員處於他們消費能力的巔峰。如果說他們都感到緊張了，那麼中國其他14億消費者中的許多人可能也同樣憂心忡忡。你也省、我也省的話，無數個縮減支出的小決定合起來，將對從星巴克到蘋果再到雅詩蘭黛的各種跨國公司造成巨大衝擊。
奢侈品和非必要支出
住在上海張江、40歲的軟件工程師Zhang Mei，是中國科技行業數百萬人馬中的一員。中國政府對該行業進行全面整頓之後，已經習慣了某種生活方式的從業人員迎來了裁員和降薪潮。
儘管她的年收入約120萬元人民幣（17萬美元），而且丈夫的工作也很好，但她還是減少了即興消費。幾年前，獵頭經常打電話給她，提供薪水翻倍的跳槽機會。現在，有兩個孩子的她已經不再購買昂貴的衣服，也不再說走就走、去日本之類的地方過周末。
「十年後，我就50歲了，而且很可能在裁員名單上，」Zhang說。
Zhang縮減開支與中國整體消費前景的黯淡趨勢相符。麥肯錫在最近的中國消費報告中宣布，零售額兩位數成長的時代已經「結束」。該公司亞洲消費者和零售業務負責人Daniel Zipser表示，消費者情緒「接近歷史低點，對經濟前景非常擔憂。」
同在上海的Amanda Lin今年34歲，在國有券商從事金融產品銷售工作。她前幾年年終獎拿了幾百萬元人民幣。現在，她為2023年獎金銳減做好了準備，並表示投資組合價格下跌給她造成了「心理打擊」。
沒孩子的人也減少了非必要支出。32歲的Tracy Mao是一家中國頭部科技公司的人事，她和丈夫今年在婚禮之後花了不少錢：幾十萬元人民幣買家具、去日本度蜜月以及一台1,400美元的佳能相機。
現在，隨著裁員名單越來越長，他們正在節省開銷。出於對失業的深深擔憂，他們都想為未來多存點錢。熱衷於科技產品的他們，甚至都沒在第一時間購買iPhone 15，而是等到了能夠打折的時候。
存錢
多數人也苦於尋找最安全的投資地 —— 對中國金融機構來說，這是一個潛在亮點。
一些曾經喜歡「買買買」的人，現在轉而把錢用於投資。中國央行公佈的數據顯示，今年頭10個月，中國家庭增加了13.8萬億元人民幣（1.89萬億美元）儲蓄，同比成長8.5%。
擁有碩士學位、住在深圳的保險銷售代理人Manna Wang表示，2023年，她向尋求獲得美元計價保障的客戶賣產品的業績不錯。36歲的她預計，隨著中國富人設法降低投資風險，明年業務將好於疫情前的水平。
過去，擁有三處房產的Wang會把這一超額收入花出去。但在當前的環境下，她會把多餘的錢存起來。她還在考慮出售自己的兩處投資物業，以便將現金存進年金。
推薦閱讀：中國樓市低迷成了中產階級難以承受之重 股、房投資及薪酬全盤皆墨
「一想到退休後生活質量變差，我就無法忍受，」Wang說。
39歲的Jason Wang居住在北京，最近失業了，正在為積蓄不多而懊惱。自打8月份失去了在一家醫療初創公司年薪14萬美元的工作之後，他的家庭收入減少了一半多，夫妻倆還馬上就將迎來第一個孩子 —— 預產期在1月。
「我感到焦慮，」他說。「我剛買了一套房，車也換成了寶馬SUV。我會再給自己三個月時間來找到一份薪水和以前一樣的工作。如果不行，我會考慮進入一個薪酬更低但長期前景更好的行業。」
食物
儘管許多已開發國家居民在通膨飆升之際削減了雜貨支出，但許多受訪者表示，他們沒有削減食物預算，甚至有的還提高了預算。有幾人表示，新冠疫情促使他們更加注重健康，而優質食物對此很重要。
從事產品研究的杭州居民Dong Sihao已開始去沃爾瑪旗下倉儲連鎖山姆會員店囤貨；山姆在美國是一家折扣店，但在中國是一個越來越受歡迎的身份象征。他每個月至少去兩次，鍾愛被認為對健康有益的優質水果。
31歲的Dong說，新冠疫情「讓我更願意為更健康的生活方式付費」。「吃得更好是其中的一部分，也是一種享受生活的方式。」
34歲、擁有一家冥想工作室的Mai Mai也是如此。儘管在中國解除嚴格的防疫措施後，客戶回歸緩慢，導致家庭財務狀況惡化，但她和丈夫還是提高了食物預算，將更多錢花在購買質量更好的肉類和新鮮農產品上。她的冰箱裡，來自阿里巴巴集團旗下盒馬鮮生的食物更多了，去生鮮市場的採購減少了。
出國深造
長期以來，海外本科或研究生學位一直是中國富裕階層 —— 從美國到澳大利亞的校園裡最大國際學生群體之一 —— 的身份象征，也被視為國內穩定職業生涯的入場券。
雖然一些專業人士仍計畫送孩子出國，但青年失業率飆升正在改變他們對外國文憑價值的看法。
推薦閱讀：就業危機下無奈的中國青年 再走下鄉之路
儘管疫情過後，北京方面鼓勵中國學生恢復國外求學，但2022-23學年美國高校的中國學生人數持平在29萬人左右。中美政治緊張局勢也改變了算賬的方式。
在上海的37歲自由攝影師Tina Li嫁給了一家汽車製造商的高管。她不打算送目前就讀公立學校的兒子出國上大學。 「那些出國留學的人回國後可能發現，找到一份好工作並不容易，」她解釋道。
旅行和體驗
受訪者們大體上仍然願意在本土旅行和其他體驗類項目上花錢。一些人稱這是買快樂以解壓。
在受訪者中收入相對較低的33歲健身教練、單親媽媽Anna Liu住在深圳。她一年通常賺84,000美元左右，但她發現自己的收入減少了 —— 客戶今年因自己的經濟壓力而少約了大約20%的課。
但她是粵語流行音樂的忠實愛好者，而2023年是疫情過後現場音樂會回歸的第一年。過去12個月，她在國內演出的門票以及酒店住宿上花了大約7,000美元。
在中國境外，各個度假勝地也在等待中國遊客的回歸。世界旅遊及旅行理事會(WTTC)預期，中國出境遊可能要到2024年底才能恢復到疫情前的水平，航班運力不足、機票價格高昂，以及難獲簽證和護照是關鍵瓶頸。
杭州的Dong表示，他減少了昂貴的社交活動，但他和妻子每月會至少安排一次國內旅行。目前海外機票價格太高，但「我們想要把握當下，享受更多生活。」
原文標題China’s Bruised Middle Class Has Bad News for Global Brands
—聯合報導 Venus Feng、Lulu Shen、Qizi Sun.
(新增最後兩個小標題下的內容)
More stories like this are available on bloomberg.com
©2023 Bloomberg L.P.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