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七六八年八月二十八日『倫敦公報』的頭版頭條,報導了一個罪犯被送上絞刑台,吸引了許多民眾圍觀,扒手趁機大發利市。頭版上另外一條新聞提到了歐洲大陸,有一個十二歲的小天才被選認為宮廷樂團的指揮,這個人名叫莫札特。
還有一條新聞提到了親革命派的傢伙John Adams要在那一天離開倫敦,前往北美殖民地的波士頓。擠在這些新聞的下方,簡短的訊息告知讀者,有一艘探險船,由船長庫克帶領,這天也要離港出發了。
庫克船長帶領的這艘船,航向南太平洋,目的地是當時新發現的一個小島,就是今天的大溪地。一七六九年六月,將出現難得的天文景觀--金星凌日,英國皇家協會希望能從地球上各個不同地點觀測金星凌日的變化,以便更精確地量出地球和太陽間的距離。不過出發之前,庫克船長從國王那裡得來的命令,卻有重要但書。等觀測任務完成後,庫克還要再向東向南航行,去尋找「未知的南土」(terra australis incognita)。
「未知的南土」雖然「未知」,還沒有被發現,當時的地理學家和王公貴族,卻都深信其存在。既然「未知」,如何能「深信」呢?道理在於,北半球文明已知的領域中,有著廣袤的陸地,陸地上住了眾多人口,依照邏輯推演,南半球應該有同等大小的陸塊存在才對。陸地重而海洋輕,如果南半球沒有那麼大塊陸地,地球豈不是要朝一邊傾斜了嗎?
皇家協會原本推薦要來帶領這次探險的船長Alexander Dalrymple,甚至自信地算出南半球大陸的寬度是五千三百二十三英哩,上面居住了五千萬的人口。這莫大的土地,這麼多的人,沒有理由一直藏著沒被發現。
庫克船長在漫長的航程中,的確發現了一大塊陸地,那就是澳洲。Australia這個字的原意,就是「南方之陸」。不過這塊「南方之陸」並沒有證實地理學家原來的「平衡論」。人類將地球通通探索遍了,不得不接受「不合邏輯」的事實--南北不對稱,陸地集中在北半球,可是地球卻沒有因此而歪一邊,或者該說,地球並不是為了這個原因而歪一邊的。
我們成長於畫出了詳密全球地圖的時代,所以很少人聽過「未知南土」,更少人去思考過要讓圓形的地球平衡轉動,要有什麼條件?不平均的地殼分布,不平均的人口分布,會不會影響地球的圓形運轉?如果不會,那是為什麼?
兩百多年過去了,科學進步了許多,不過新冠肺炎的流行,卻回頭提醒我們看到那沒有真正改變的部分。第一是大自然可不怎麼理會人類自己認定的邏輯,人類所知道的,所能夠整理出的邏輯,和自然的複雜性相比,仍然極其簡陋極其有限。要如何追蹤理解病毒的變化,如何辨認病毒到底如何產生,有沒有人為介入,病毒會還是不會感染人,會有多高的傳染性以及多強的致命性...所有這些最基本最關鍵的問題,我們都不得不陷入各種不同說法的困惑中,也就是──科學仍然無法給我們明確的答案。
第二是,很多人無法忍受沒有明確答案,會去找出自己想相信的,而且很容易就可以說得頭頭是道。就像「未知南方大陸」一樣,那不是科學,那不是知識,那只是人的過度自信、自以為是。這樣的態度無助於理解病毒,對於解決病毒疫情更是有害無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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