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月24日，周日。上星期初，老畢從能源角度探討美元強勢，結論是與其說美國經濟一技獨秀，不如把強美元歸因於其他地區經濟前景更糟。標普全球（S&P Global）上周五公布採購經理指數（PMI）初值，美國7月份綜合PMI及服務業PMI雙雙跌穿50盛衰分界線，反映在通脹壓力加劇、商品和服務需求減弱下，美國經濟活動也有加速惡化之兆。然而，美國能源自主程度非其他發達國家可比，當中差異，在能源危機困擾全球下格外鮮明。
北溪一號天然氣管道上周四完成為期10日的年度維修，俄羅斯恢復向歐洲供氣，輸送量只及正常水平四成，可是維修前情況已如此，氣荒問題雖未解決，惟總算有驚無險，悲觀派口中德國一夕沒頂、環球股市陪葬云云並未發生。然而，暫時避過「斷氣」之劫，改變不了歐洲經濟如履薄冰、意大利政局動盪等事實。同樣面對高通脹，歐洲央行處境較聯儲局棘手得多，政策失誤風險因而更高。
歐央行上周四重手加息半厘，告別負利率年代，同時設立一項名為「傳導保護工具」（TPI）的買債計劃，為應對市場動盪做好準備。同一天，意大利總理德拉吉（Mario Draghi）請辭獲接納，該國將提前於今年9月25日舉行大選。
擺好架式防範危機
德拉吉出掌歐洲央行期間遇上歐債危機，「超級馬里奧」名不虛傳，2012年7月憑着一句「不惜代價」（whatever it takes），成功把瀕臨瓦解的歐羅區從生死邊緣救回來，屈指一算，距今剛滿10年。諷刺的是，由他領導的意國聯合政府沒有這般好運，苦撐18個月後終於走上破裂之路，德拉吉欲救無力，在歐洲最需要穩定的時刻，意大利成為新的危機源頭。
猶記得，德拉吉當年振臂高呼不惜代價拯救歐羅，一眾被謔稱「歐豬」的財困國債息應聲回落，歐債危機就此步入反高潮，這個結果，恐怕連「超級馬里奧」本人亦始料不及；之後幾年的負利率、量寬等措施令區內弱國借貸成本進一步受控，若非通脹回歸帶動利率上揚，強弱國債息差距重新擴闊，許多人也許已忘記10年前歐羅區由朝到晚家嘈屋閉，德國納稅人天天抱怨政府慷他們的慨，替「洗腳唔抹腳」的窮親戚埋單。
證諸歷史，歐洲央行於危機臨門之際收緊貨幣政策不乏前科，惟每次皆有頭威無尾陣，不出數月便急速掉頭。眼前情況異常複雜，面對超高通脹及聯儲局進取加息，歐央行有不得不跟進之苦，但意大利政局牽一髮動全身，天然氣危機又令本已脆弱的歐洲經濟雪上加霜，歐央行11年來首度加息之餘推出TPI這項應變工具，既是對鷹派的妥協，也大有擺好架式防範歐債危機重燃之意。
從這點着眼，TPI就是以實質性的政策工具取代口頭承諾，警告炒家whatever it takes絕非空話一句。然而，歐洲央行跟執意寬鬆的日本央行不同，既有對抗通脹的迫切需要，同時須嚴防投機者利用形勢狙擊區內弱國債券，買債機制一經啟動，而TPI又給予歐央行無上限干預市場的權力，誠如同文阿米兄所言，不擴張資產負債表恐怕一廂情願，最終造成邊加息邊放水、名緊實鬆的尷尬局面。
歐央行處境尷尬
決策者為難之處其實遠不止此，單就TPI而論，一方面要向押注弱國債息災難性飆升的投機者擺出強悍無比的姿態，故有「無上限」、「可延伸至私營部門資產」等說法；另一邊廂，歐央行也得安撫強國情緒，故亦提及一系列受惠TPI國家必須遵守的條款，例如實行可持續的宏觀經濟政策，以及其他一看便知是說給德國聽的條件，以免後者得出歐央行向該國以外成員大派免費午餐的負面印象。這中間的矛盾，實較邊加息邊放水有過之而無不及，難怪歐央行加息幅度較預期大、TPI之設等同於向鷹派讓步，結果出來後，歐羅滙價以至德意債息差距皆無甚反應，可見市場對現任行長拉加德（Christine Lagarde）版本的「不惜代價」並不買賬。
債市淡友feel到逆風
歐羅區的困局十年如一日，TPI不過是另一種助長高負債財困國押後痛苦經濟改革的「工具」罷了，德拉吉救得了歐羅區卻救不了意大利，市場原先預期歐洲央行接下來將加快緊縮節奏，惟歐羅區7月份綜合採購經理指數跌至49.4，為17個月來最低兼失守50榮枯分水嶺，交易商對加息的押注縮都縮唔切，連帶歐美債息亦顯著回落。
到底是投資者忘不了歐央行收緊政策虎頭蛇尾的先例，抑或環球經濟衰退愈逼愈近為債市帶來支持？無論如何，債市淡友已開始feel到逆風。
（編者按：畢老林最新著作《我的投資日記》現已發售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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