蔡金強：油價三國殺：無藥醫

【明報專訊】4月9日晚，全球矚目的OPEC+視頻會議在維也納舉行，由於油組與非油組產油國9日透露的減產計劃規模不及市場預期，以及日前油價大幅反彈後上漲乏力，國際油價當天高開後震盪下行，大幅收跌。截至當天收盤，紐約商品交易所5月交貨的輕質原油期貨價格下跌2.33美元，收於每桶23美元，跌幅為8%。6月交貨的倫敦布蘭特原油期貨價格下跌1.36美元，收於每桶31.95美元，跌幅為3%。據媒體報道，油組與俄羅斯等非油組產油國9日舉行視頻會議並初步達成減產協議，內容包括今年5月至6月間將日均原油產量削減1000萬桶，從7月開始至年底將減產規模縮減至每日800萬桶，從2021年1月至2022年4月將減產規模縮減至每日600萬桶。油組與非油組產油國還尋求10日參加二十國集團能源部長會議的其他產油國每日額外減產500萬桶。

朋友們可能詫異，OPEC+不是已經決定減產1000萬桶，那為何市場不滿意？

當然，這只是一場戲而已，關鍵是美國不減產，身為世界第一經濟強國加第一大石油生產國兼前三石油出口國，美國所謂的石油減產是要求其他人減產，尤其是油組的沙特和非油組的俄羅斯，世界第三大和第二大石油生產國減產，它老大爺是不會減的。那你說俄羅斯和沙特又不是神經病，憑什麼犧牲自己的產量保全美國？

短期協議做場戲 關鍵是美不減產

說說背景，現在世界每天產油大約接近9000萬桶，油組14個國家以沙特為主佔了產量45%（儲量佔70%，沙特一家10%產量），俄羅斯佔了世界產量10%，美國14%。美國每天產量1375萬桶，俄羅斯1050萬桶，沙特接近1000萬桶。OPEC加俄羅斯加美國佔了70%產量，可現在所謂減產1000萬桶卻是歐佩克（即油組）加俄羅斯，美國說恕不奉陪。

事實上這10年世界油價大跌，從100多美元跌到現在20多美元一桶，除了需求下降（全球經濟不振+新能源），美國的石油產量因大量開採頁岩氣而暴增是最主要原因，美國過去10年石油產量翻了一倍。2018年以前美國還每年淨進口石油380萬桶，到2019變成淨出口300多萬桶，所以你說油價暴跌這帳算誰的？早在2015年，油價大跌，經過漫長的扯皮，2016年底，油組和非油組國家俄羅斯達成了大規模減產協議，以求將油價保持在一個較穩定區間。當時國際油價應聲大漲。

減產協議於2017年1月1日生效，但在19天後，力主美國能源獨立的特朗普就任美國總統，再一次改變了遊戲規則。隨着一系列促進能源行業發展的政策落地，只用了兩年，美國就將處在限產中的俄羅斯和沙特遠遠甩在身後，以一國之力達到了整個歐佩克石油產量的35%左右。與此同時，規模增加和技術進步使美國頁岩/致密油氣的開發成本一路走低，從2011年的0.99美元/立方米下降至2018年的0.38美元/立方米，降幅達到62%。到2018年，美國成為全球石油出口貿易增幅最大的國家。甚至可以認為，油組和俄羅斯幾次主動壓縮產能的結果，相當於將石油出口貿易市場的新增份額，拱手讓給了頁岩氣/致密油猛烈爆發的美國。

油價大跌 美國需負最大責任

所以情况很簡單，如果這次只有油組和俄羅斯減產，而美國/加拿大不用減產（加拿大佔世界5%產量），甚至新興的產油大國巴西等不用減產，那沙特和俄羅斯腦袋應該有問題。所以OPEC+減產的前提就是美加減產，要不就是一場戲。因為特朗普肯定打電話威脅沙特搞殘它，而沙特王室的最大靠山就是美國，可就是這樣，沙特還是不會真心食死貓的，只會是假減產。俄羅斯呢？更不怕美國，之前被美國搞得雞毛鴨血，連輸油氣到歐洲的北溪二號也被迫停了，普京又不是神經病，你特朗普打個電話就減產？所以最重要是看美國能拿什麼交換。

這次OPEC和俄羅斯在為期三年的限產協議到期後，堅定拒絕「減產保價」的提議，而要不惜以「增產壓價」的方式搶佔更多市場份額，同時打壓美國頁岩氣/致密油的未來發展。石油三國鼎立的時代裏，美國注定會在重振石油行業的道路上繼續走下去；俄羅斯則要搶佔未來潛在市場。於是，留給沙特和油組傳統低價產油國的選擇，其實只有一個：增產壓價，薄利多銷，搶佔市場，以打促談。對於這些石油巨頭，短期油價的上下波動或可承受，石油產能此消彼長造成的出口市場份額流失則是更大的損失。

減產1500萬桶 俄沙吃不消

所以這次OPEC+視頻會議只是走過場，真正的談判在會議前就已經開始。在OPEC+方面，沙特和俄羅斯已經就相關減產協議進行了溝通，所謂的減產只是交一場戲給美國。真正的焦點在於美國等其他產油大國是否應該加入減產。

對美國人來說，最理想的狀態是，OPEC+協議達成，但北美油氣生產商不參與減產。特朗普政府方面也沒有要求國內生產商減產的意願，美國政府已經宣稱不派代表參與今晚的減產會議。

小金人分析如果真要油價反彈回35美元至40美元一桶，世界應該要減產多少？事實上世界的石油產量和需求以前是基本平衡的，多在不到每天9000萬到1億桶左右。為了維持油價的平穩，正常是石油的增產大體與世界GDP增速差不多。可現在因為疫情，全球的GDP增速今年應該會比去年低個4%到5%，可上半年的經濟增速可能會同比低個10%，而因為各國封城，今年上半年全球的石油需求最少下降20%，也就是說，如果要維持今年的石油價格在35美元到40美元一桶的水平，上半年全球石油最少得減產大概在15%，甚至20%，也就是你必須減產每天1500萬桶甚至2000桶。可減產每天1500萬到2000萬桶這絕對不是沙特和俄羅斯能承擔的。

油組加俄羅斯每天產量在5500萬桶左右，中間還有一些是絕對不會減產的如伊朗、委內瑞拉這種，你要俄羅斯和沙特承擔這個減產量，他們可能得減產一半。可要知道，沙特80%財政收入靠賣油，俄羅斯20%至25%。所以，這對沙特和俄羅斯是不可能的任務，如果真做，不出一年，沙特肯定完蛋。所以，如果要全球減產1500萬桶，美國、加拿大、巴西、挪威甚至中國得承擔走一半的減產任務。而美國人現在的極度霸道，它肯減100萬桶都是不可能的。這樣的話，還減產個屁，如果要減產，特朗普和美國就必須接受犧牲頗大一部分頁岩氣集團的利益。

油價料4月反彈再跌回20美元

朋友可能會問，那油價20美元至25美元，沙特、俄羅斯會完蛋嗎？不會的，辛苦而已，沙特的開採成本是8美元，俄羅斯是12美元，那就薄利多銷，賣多點，總收入還是差不多的。可如果20至25美元油價，美國頁岩氣油就完了，他們成本接近40美元，最後會完蛋的，到時油組和俄羅斯就能拿回市場份額。

小金人覺得周四的所謂協議就是油組和俄羅斯做場戲給美國，當然美國也會假裝肯配合減產。所以油價短期可能能頂住在30美元左右。可是最後呢？沒用的，像上面分析，最後能不能真正減產以做到新的供需平衡，這取決於美國肯不肯犧牲一部分頁岩氣油的利益。你要沙特俄羅斯食死貓，那就肯定是魚死網破。美國和他們的朋友要記住，你要人家的命，那還老大啥老大，那就是魚死網破，人家也沒得選擇。所以油價在4月反彈後，在五六月還是會跌回20美元一桶水平的。

奧陸資本總裁兼投資總監

[蔡金強 奧陸之聲]

https://news.mingpao.com/pns/%E7%B6%93%E6%BF%9F/article/20200414/s00004/1586803016491/%E8%94%A1%E9%87%91%E5%BC%B7-%E6%B2%B9%E5%83%B9%E4%B8%89%E5%9C%8B%E6%AE%BA-%E7%84%A1%E8%97%A5%E9%86%AB